说起左良玉,大家可能比较陌生,但若说起《桃花扇》,大家可能就有些熟悉了。在《桃花扇》中,以左良玉为主角、主线的戏份大致有《抚兵》《投辕》《哭主》《草檄》及《截矶》五出,将其描绘为心忧社稷、义薄云天的忠臣良将。但翻开史册,我们却惊讶地发现,左良玉在时人心中的名声不可谓坏,而是相当坏,坏到听说他领兵顺江而下,沿途宁降清兵也不降左的地步。就连左良玉自己对此也毫不讳言,据《甲申朝事小纪》记载:“俄见岸上火起,报云城已破,左右曰:‘袁兵烧营,自破其城。’左骂曰:“此是我兵耳。’”由此可见,左良玉对自己手下是个什么德行可谓心知肚明,甚至有些不满,却又无能为力,这是为何呢?究其根源,还得从明末乱局及其发迹史讲起。
左良玉首次出现在历史舞台是崇祯元年(年)。当年六月,辽东兵变,时任右营都司的左良玉受牵连而被免官,后蒙《桃花扇》主人公侯方域之父,时任昌平督治侍郎的侯恂所救,遂干脆投入门下,不久便官复原职,平步青云。
侯恂是东林党人,天启二年(年)受邹元标推荐以佥都御史巡抚贵州,天启五年(年)被魏忠贤列入东林党人榜,次年被阉党免官,崇祯元年(年)二月起复。他受业于梅之焕、郑三俊,与孙承宗关系密切,袁崇焕亦是受侯恂举荐才得以督师蓟辽,因此,左良玉的一生被打上了浓厚的东林党烙印。
左良玉虽投在东林门下,行事却半点书生气也无,其军旅生涯用一句话来概括,便是既为官军,又是土匪,甚至说虽为官军,恶甚土匪。虽然亦兵亦匪现象在明末清初的政府军中较为普遍,但能做到左良玉所部这份上的,也实属罕见。
按《明季北略》之记载,“左良玉自朱仙镇南溃,久居襄阳,诸降卒附之,有众二十万,其饩于官者仅二万五千,余俱打粮村落,襄人不聊生。”后来,左良玉畏惧李自成南下,打造巨舟,准备率军顺汉水而下,到武昌去避避风头,结果被当地百姓一把火烧去部分,仓皇出奔。老百姓们见左良玉撤走,高兴得出城数十里,备好酒食,欢迎李自成农民军进城。也正因为此,李自成打出了“剿兵安民”的旗号,不知明廷听后该作何感想。
左良玉闹得最大的一次还不是在襄阳,而是在武昌。崇祯十六年(年)正月,左良玉害怕李自成顺汉水南下,遂号称武昌无粮,将“就食于南京”,南京大恐,“诸文武官及操江都御史至陈师江上为守御,士民一夕数徙,商旅不行。”一时间,南京周围的治安环境迅速恶化,各路人马都打着左良玉的旗号,肆意掳掠,以至“留守诸军尽列沿江两岸,不问为兵为贼,皆击之。”正是这段历史记忆,让两年后的弘光小朝廷选择了抗拒左良玉而非布置江防、抵抗清军。
那为什么会这样呢?左良玉自己难道就没有改变的想法吗?其实这种情况用十二个字就能概括:拥兵自重,生活所迫,尾大不掉。左良玉后期屡战屡败,为求自保,不计后果地扩充兵力,有20万人之众;这么多军队本来就良莠不齐,还只有2.5万人的军饷,怎能不四处掳掠;左良玉帐下山头众多,其直系武力不足以完全弹压,又怎能真正严明军纪?总而言之,当左良玉选择军阀化道路的时刻,结局就已经注定。
弘光元年(年),左良玉顺江东下,兵临九江城下,被袁继咸气节所感,意欲有所收敛,但其部下毫不领情,直入九江,一把大火直冲霄汉。年迈的左良玉面对着九江城中燃起的漫天大火,高呼“吾负临侯”(袁继咸号临侯)后呕血去世。左良玉去世后,他的军队由其子左梦庚接替指挥,但惠登相等部下纷纷带部队或远去、或投降清军,如非东林党人曲意遮掩,恐“尔曹身与名俱灭”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