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阜石门山行纪》是旧文。那时没有瘟疫,可以说走就走。
槐花季,山林之间四处都是槐花香。
在一个周末,一帮子宅了又宅的化工男一反常态地说走就走。几通电话就组成了这次近郊出游。出行的地点也是在几分钟就商定了的。分两路进发,约一个小时后,两位陈某人的队伍顺利在曲阜城东北郊的石门山下会和。另一位陈某人叫陈伟。在陈某人浪荡的浮生里有过三个陈伟,一个是同里,一个是同学,一个是同事。有这“三同”,与陈伟的缘分是至深至重了。同事陈伟长相像陈某人的弟弟,从他进公司以来就倍感亲切,像他乡遇故知。同行的还有方军、陈博士、小石及妻等。
曲阜石门山是平原地带的精致小山。这次爬山前不久,陈某人重新翻看过《桃花扇》。其他几位登山如走路,比陈某人要来的纯粹。一次运动与休闲被陈某人带进了许多其他的东西。像是登高楼上有人愁,因为想的太多。应当只远眺高歌罢了,可陈某人还是会絮絮叨叨的多说。
夹道朱楼一径斜,王孙争御富平车。
青溪尽是辛荑树,不及春风桃李花。
一进石门山山门,缓步石阶,凭栏处的第一道屏障即是一个扇形木牌。木牌是背后浅湖的屏风。上面就刻着这首诗,此诗是侯方域给李香君的定情诗,那把扇仿的是侯李相别的信物——桃花扇。
化工男有一个厉害的地方,他们能用元素周期表上的字母解释一切。人间的山川树木,路上的花草虫石。方军在这方面学究功力尤甚。可他不会去解释血染就的桃花代表的意义,只是认真地听陈某人唠叨背后的故事。
继续登山,经过李杜话别的含珠台,高处有亭,想是云亭山人观云之处。亭对面有草庐是孔尚任隐居处。他在那里写就了《桃花扇》。
孔尚任先后两次在石门山隐居。足见这位云亭山人对这座山的喜爱。他少年时攻读于石门山。山中读书不知岁。
康熙皇帝拜谒孔庙,他作为“接待讲解”,被康熙发现才华,破格提拔,走上仕途。他宦游南京秦淮诸地,结交明末隐士(被当时人称为“遗老”的一批人)。南明悲歌里,侯朝宗、马士英、阮大铖、左良玉、史可法、钱谦益、柳如是、寇白门、李香君等风雨飘摇中熠熠生辉的人物一直回荡在他的思绪里。
等到他再回石门山的时候,《桃花扇》想必已有腹稿,忧思伤脾胃,吐出的字字句句里都透着嗟叹。苏昆生、柳敬亭在残阳斜照里的一次渔樵答问,就换了一个新的朝代、新的天地。当这出传奇剧目上映的时候,人人争相观看,遗老们竟相洒泪当场。一个信物、一对人的故事,也是一个时代的感伤。
曲阜方言里石门山称为石门寺(寺读三声,并婉转饶舌)。早先寺比山有名,山中藏着寺。两座山并排夹道,形状像个石门,山以形状命名。曲阜多小山,唯石门山有寺。
石门寺古朴中有些散乱,被游人们叨扰了寂静。青杏长得正好,比“花褪残红青杏小”时要有食欲,只是没有偷摘。学中药并要拜路过的华佗庙的小石媳妇,给他们指认了屋顶的地黄,六味地黄丸的地黄。生如夏花的中药,开在高处,翘首芳华。
寺旁谷地,有百年高树,正花开时节。树与《倾城之恋》主角同名,流苏花色白若霜,团簇盛放,抬头看了很久,像是“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流苏又叫六月雪,开于初夏,不是“海上花”,却是“倾城之恋”。雪飞于夏,像一个故人,怎能了无牵挂。
离别与相隔是道不尽的。像侯李的信物桃花扇;像李杜话别含珠台的停留;像登山诸人举着手中的酸奶,干杯共饮,继续下来的登山路;像李白写给杜甫的那首“情诗”。
鲁酒不可醉,齐歌空复清。
思君若汶水,浩荡寄南征。
登山到顶,几人合影留念。毕业后像这样多人头的合影着实不多。一路槐花香里,摘食品谈,听着正采槐花蜜的蜂群清唱,各自漫步,向归途。
其实,在进山的第一眼,如是晴好且又不近视的情况下,一定可以看见山上巨大的摩崖石刻。只有一个繁体的“归”字。这座山是云亭山人孔尚任的归途,一段春天桃花烂漫,初夏槐花漫香的归途。而众人是过客,可能不懂。
有些归途不可以乱与人说。对懂你的人你可以说,“田园将芜胡不归”;对于不懂你的人你只需说,“哥们回家种地去”!
年5月20日
人生如逆旅
我亦是行人
个人
逆旅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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