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给人以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总体氛围,遍布着悲凉气息。实际上《红楼梦》里也有甜蜜。第23回那个春天就是一个温暖的、甜甜的、唯美的春天。即使是葬花,也是美的、浪漫的。
元春正月十五省亲,省亲结束后。贾府急忙按照贵妃的旨意,选拔精工名匠,在大观园磨石镌字,将各个院落挂上匾额对联。
元春回到皇宫,回忆着大观园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她觉得欣慰。又一想这个园子是为自己修建的,自己走了,“贾政必定敬谨封锁,不敢使人进去騷扰,岂不寥落。”
生机勃勃的大观园
一所花园里,如果没有欢声笑语,便是一座死园子,未免花柳失色。元春想到:
况家中现有几个能诗会赋的姊妹,何不命他们进去居住,也不使佳人落魄,花柳无颜。却又想到宝玉自幼在姊妹丛中长大,不比别的兄弟,若不命他进去,只怕他冷清了,一时不大畅快,未免贾母王夫人愁虑,须得也命他进园居住方妙。想毕,遂命太监夏守忠到荣国府来下一道谕,命宝钗等只管在园中居住,不可禁约封锢,命宝玉仍随进去读书。
因有贵妃的旨意,所以贾府遣人进入大观园各处收拾打扫,安设帘幔床帐。忙乱了好一阵子,各处收拾停当。二月二十二曰,大家搬进了大观园。薛宝钗住了蘅芜苑,林黛玉住了潇湘馆,贾迎春住了缀锦楼,探春住了秋爽斋,惜春住了蓼风轩,李纨住了稻香村,宝玉住了怡红院。
姊妹们一住进大观园,“登时园内花招绣带,柳拂香风,不似前番那等寂寞了”。大观园的春天来了。阳春三月,桃花吐妍。
宝玉每日只和姊妹丫头们一起在大观园这个花红柳绿的乐园里,读书、写字、弹琴、下棋,作画、吟诗。宝玉心满意足,还写了四首即景诗。这些诗传到外面后,前来向宝玉求诗、求画、求字的人络绎不绝。闲来无事,宝玉就看姊妹们描鸾刺凤,与大家斗草簪花,拆字猜枚等,过得十分快乐。
宝玉在桃花下读书
早饭后,宝玉携了一套《会真记》,走到沁芳闸桥边桃花底下一块石上坐着读书。看过电视剧《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那里的桃花很美,有仙气。《红楼梦》里的桃花林浪漫,唯美,有古典韵味。
沁芳闸桥边有大片的桃花,桥下流水潺潺,落花浮荡,融融泄泄。
桃花树下一个红衣少年坐在石头上读书,满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宝玉看得入神。不料“一阵风过,把树头上桃花吹下一大半来,落的满身满书满地皆是。”
宝玉抖落桃花,又恐怕踩坏了花瓣,只得用衣襟兜着花瓣,来到池塘边,抖落在池塘里。“那花瓣浮在水面,飘飘荡荡,竟流出沁芳闸去了”。
回来一看,落英满地,还有许多深深浅浅的桃花,宝玉正踟蹰间,只听背后有人说道:“你在这里作什么?”
宝玉一回头,却是林黛玉来了,肩上担着花锄,锄上挂着花囊,手内拿着花帚。宝玉笑道:“好,好,来把这个花扫起来,撂在那水里。我才撂了好些在那里呢。”林黛玉道:“撂在水里不好。你看这里的水干净,只一流出去,有人家的地方脏的臭的混倒,仍旧把花遭塌了。那畸角上我有一个花冢,如今把他扫了,装在这绢袋里,拿土埋上,日久不过随土化了,岂不干净。”
黛玉的这个形象真的难描难画,庚辰侧批:一幅采芝图,非葬花图也。
美到极致的宝黛共读《西厢记》
黛玉发现了宝玉的书,宝玉搪塞不过,只好给黛玉看了《会真记》。宝黛二人在桃花下共读《会真记》。
黛玉越看越爱看,不到一顿饭工夫,16出全部看完,“自觉词藻警人,余香满口”。
这一章的标题是“西厢记妙词通戏语牡丹亭艳曲警芳心”。
这回的内容是宝玉和黛玉共读《会真记》,可是标题是《西厢记》。《会真记》的作者是元稹,主要讲述的是穷书生张生和贵族女子崔莺莺的爱情故事。
《西厢记》的作者是王实甫,这是一出剧本,脱胎于《会真记》。全剧叙写了书生张生(张君瑞)与相国小姐崔莺莺在丫鬟红娘的帮助下,冲破重重阻挠,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读完后,宝玉问黛玉好不好,黛玉回答:有趣。宝玉脱口说一句:“我就是个‘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貌’。”
林黛玉听了,不觉带腮连耳通红,登时直竖起两道似蹙非蹙的眉,瞪了两只似睁非睁的眼,微腮带怒,薄面含嗔,指宝玉道:“你这该死的胡说!”
黛玉眼睛圈儿红了,转身就走。宝玉一见,着了急,向前拦住黛玉,赌咒发誓地说自己没有唐突和轻薄妹妹的意思,还说日后要变成王八给黛玉驮碑。
说得林黛玉嗤的一声笑了,揉着眼睛,一面笑道:“一般也唬的这个调儿,还只管胡说。呸,原来是‘苗而不秀,是个银样鑞枪头’。”宝玉听了,笑道:“你这个呢?我也告诉去。”林黛玉笑道:“你说你会过目成诵,难道我就不能一目十行么?”
此时的宝玉和黛玉都是十二三岁的孩子,他们偷偷地躲在桃花树下读禁书,突然明白了爱情这个东东,忍不住用书中的话打趣对方,这个画面真的好美。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也是庄稼萌芽的时节。张生和莺莺的爱情故事,唤醒了宝黛二人内心深处朦胧的爱情种子。在这个春天里,宝黛之间的爱情因一部《西厢记》而萌芽了。
他们所处的时代,不允许男女私定终身,他们萌芽的感情也不敢过于暴露,蜻蜓点水般,试探一下,赶紧打住。
宝黛共读西厢的桥段,美得极致。空气里弥漫着桃花的甜丝丝的爱情味道,宝玉和黛玉彼此之间嗅到了爱情的甜蜜。
唯美的宝黛葬花
二人收拾落花,将花埋进花冢。这是宝黛二人第一次葬花。这次葬花没有悲伤,只有唯美,只有很浪漫。美得令人窒息,浪漫得令人叹息。
春天,因爱情而美丽
宝黛在这个落红成阵的世界里,体会着张生和崔莺莺的爱情。此时的大观园很安静,一切都欣欣向荣,一切都希望满满。宝黛的心里是甜蜜的忐忑。
大观园里,23回的这个春天是《红楼梦》里有着甜丝丝的爱情味道的春天。这一回很唯美,我们看到了美到极致的宝黛共读西厢,我们看到了美得令人窒息的宝黛葬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