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这一辈子,讲的是男人,念的是男人,怨的也是男人”张爱玲这样的喟叹,仿佛女性始终是围绕男性而生存、愉悦。实际上,从个体来说,即便是以男权为中心的封建社会,也不乏有着女性觉醒意识的光辉闪烁的女性个体。
她们觉醒,她们呐喊,她们撕掉贴在身上的女性标签,以“人格”的魅力抹去“男”与“女”的固有印象,体现出生而为人的反抗精神。明清时期,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明清传统戏曲中的女性形象凸显出女性意义的觉醒,在追求自我的社会价值和自由爱情以及彰显自我精神追求等方面展现出浓重而独特的风情。
一、明清女性意识觉醒的发展基础明清时期,商品经济得到进一步发展,资本主义萌芽出现。从农业来看,农耕面积得到扩大,同时双季稻种植得到推广,而玉米与番薯等高产作物已经引入中国并有所推广。此外,明清时期农业中出现经济作物种植大幅提升,尤其是随着纺织产业的发展,棉花种植于产量都出现增长。
从手工业来说,以私营手工业占领主导地位,而随着商品的流通发展,明清时期商业资本十分活跃,由此出现了手工业产品以及原料等聚集的地区,以工商业之名兴起的市镇涌现而出。
随着手工业的发展,商品性农业使得包租制租佃关系取得了支配地位。而且包租制租佃关系这种雇佣形式,最大的特点就是根据地租数额固定,即主佃双方“恪守丰歉两无加减”的约定。也因此导致佃户逐渐获得了永久耕佃即永佃的权利,相对较为自由。
此外,他们还要求获得拥有转让佃耕土地的权利,形成了事实上的“一田二主”甚至“一田多主”现象。与此同时,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为满足用工的需求,明清时期人身依附关系进一步松弛,“机户出资,机工出力”的雇佣形式提供了更多谋生的方式。
正是这种人身依附关系的松弛,为市镇以及重要城市的女性提供了更多就业的可能,一方面在一定程度上扩大了女性的活动范围,另一方面提供了更丰富的生活场景体验,为女性意识觉醒创造了物质基础条件。
二、明清戏曲中的女性代表角色封建社会的女性受到多方面的压制,即便出身名门,才情绝世的李清照也终究难以被俗世所尊崇,可惜那样一个绝绝的女子,也抵不住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
“女子十年不出,姆教婉娩听从,执麻巢,治丝茧,织纫组纫,学女事,以共衣服…十有五年而笄,二十而嫁,有故(指父母丧广之类),二十三年而嫁,聘则为妻,奔则为妾”。
身为女子,二十而嫁,如此而已。无论你是怎样的出身,无论你有怎样的才能,只要你是个女子,便都是这样的命运路程。当女性意识觉醒之后,她们必然有所憧憬,而这些就通过戏曲文学等等形式来展现社会女性的心理诉求——包括功业、自由、尊重、呐喊等等,一切都通过明清时期的戏曲向世人传递。
1.建功立业——女将军与女状元
乐府《花木兰》讲述了替父从军的女英雄花木兰。这篇《花木兰》历代中国的文人都不陌生,而明清戏剧家徐消的《雌木兰》通过戏曲的形式,创新表现了一个“女英雄”的飒爽英姿。
“孩儿去把贼兵剪,似风际残云一卷,活拿贼首出天关”
这一句唱词,好生令人称快。自古以来,天下大乱之时,也不乏女英雄们南征北战,可惜她们因为性别的缘故,未必能够千古留名。因而如今谈起来,便知道一些诸如梁红玉等传说。从武力值来说,女性难免逊色于男性,但是对于朝廷的文韬则又不能不提许多名臣的“贤内助”,例如以“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赵普,则拜妻子为师,常与妻子探讨国家大事。
明清戏曲家徐渭在《女状元》中塑造的女扮男装考取状元的黄春桃,便满足了女性对施展政治才华的憧憬。“我这般才学,若肯去应举,可管情不落空,却不唾手就有一个官儿”。此处,她不仅仅是空想闲谈,之后她高中榜首,为官又表现出惊人的才能,表现和肯定了女性的才能与价值,显示出思想的进步。
2.自由是爱情的底色——杜丽娘与王娇娘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能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爱情是文学艺术的永恒主题。明清戏曲中也当然不乏爱情的题材,然而将爱情写到骨子里,把爱情演到人心底,仿佛是剖开了这颗心,透进了人心魂,才有了这一出《牡丹亭》。
明清著名戏曲《牡丹亭》讲述出身富贵人家的杜丽娘,因看到春色满园而惊觉,面对姹紫嫣红开遍,莺歌燕舞在眼前,忽然失落——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今朝花正好,却无共赏人,明朝花零落,时光空见老。当她梦中遇到柳梦梅,便将满心的情意都托付在他的手上,以爱情之名,生死相随。原来世间爱情,能够穿越生死,而认定了一个人,便是约定了一份相守白头的契约。
杜丽娘为了这份契约,可以因情成梦,因梦而死,死而复生,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始于心而终于行。作为明清时期女性意识觉醒的形象人物代表之一,杜丽娘将爱情的自由、追随、实践,展现得淋漓尽致,甚至反抗了生死的时空,无视了世间的风俗规矩,违逆了父母的意愿,只得一人心,只得一世自由爱情。
另一出戏曲《娇红记》演出一对苦命鸳鸯:讲书生申纯与表妹娇娘一见钟情,便向娇娘家里提亲。因娇娘父亲贪慕权贵,先是拒绝了书生提亲又看到其科考中选便准许两人成亲。谁料另有巨宦帅节镇之子欲娶娇娘,娇娘之父竟将娇娘改许帅公子。至此娇娘与申生痛诀。不久后娇娘病亡,而申生殉情。
封建社会中女子往往被视为利益交换的筹码。王娇娘所追求的,与万万千千的古代女子一样——相爱的夫君与美满幸福的婚姻。然而,当她遇到一个将其视为攀附权贵的父亲,这个人生愿望显然难以达成。
王娇娘所拒绝的并不仅仅是一个未曾谋面的郎君,更是一种任人摆布的命运。最终王娇娘以真挚爱情战胜传统观念,冲破世俗的功名富贵,宁可为爱而殉情,与恋人化作恩爱的鸳鸯比翼双飞。
“但得个同心子,死共穴,生同舍,使做连枝共冢,共冢我也心欢悦”
若有两个人同生共死,宁愿烧尽火海也无怨尤,当也算不枉此生,可惜这样的感情世间罕见,而这样的一对情人生生世世也难以相见的。所谓生命很长,爱情很短,只是很多人都在心里埋过一个爱情冢罢了。
3.人间奇女子李香君
《桃花扇》是清初作家孔尚任经十余年苦心经营写出的传奇剧本,令人有字字锥心之感——感叹爱情,也感叹命运与家国。这部剧通过男女主人公侯方域和李香君爱情故事反映明末南明灭亡的历史戏剧。所谓“借禺合之情,写兴亡之感”。
秦淮八艳的女子们,是明清交接之际一抹靓丽的身影。可惜她们应该陪在一个剑指天下的将军身边,可是她们终究还是做了文臣的点缀与附庸,用生命的光辉照射出文人的不堪、虚伪与龌龊。
当那一把扇子,从两个人感情之初的从“赠”到“撕”,见证了两个人感情的决裂,也显示出李香君强烈而坚定的原则立场与凛然的民族气节!从这点来说,李香君的形象与明清戏曲中其他女性形象有着更深层次的意味。
“呸,两个痴虫,你看国在那里?家在那里?君在那里?父在那里?偏是这点花月情根割不断吗?”最后这一句骂语,却道出一个实情:盛世谈恋爱,乱世报家国,莫要等到国破家亡后再徒然后悔只剩些个花月情根。
结语作为明清戏曲中展示女性觉醒的形象人物,无论是女状元黄春桃,还是痴情女子杜丽娘与王娇娘,甚或人间奇女李香君。她们不再是封建社会中被压迫的懦弱形象,而是敢于反抗,敢于追求,敢于表达自我,甚至不惜以性命对抗命运,对抗父权,对抗社会环境,展露出女性觉醒的人格精神魅力。
区别于中国传统文学作品在描写妇女形象时,以彰显贞烈为宗旨,否定女性对正常情感生活的需求,明清戏曲中出现女性意识觉醒的人物形象,则是以尊重女性的视角出发的,这也显示出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戏曲对平等、自由等的时代表达诉求。即便这种反抗是以个人的生命消亡为极限,也展示出封建社会女性的呐喊,以及对平等、自由的向往。
参考文献:
《西台漫记》
《礼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