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提供:任罗乐
“迁生龙门,耕牧河山之阳”山南水北谓之阳。司马迁所言“河山之阳”,即黄河以北,龙门山以南,从地理位置看,河津正处于这个坐标中心。一河之隔的陕西韩城司马迁塑像斜对东北方,显然取思念故乡河津之意,故而原名望祖祠。
司马迁
“户溢芬芳,村披锦绣,天开旷代升平世;
名传寰宇,气贯长虹,地毓千秋太史公”
一座高大的红褐色大理石贴面的牌楼,在渐凉的秋风中,默默伫立在西辛封村口。司马迁故里,就在今天的山西省河津市阳村乡西辛封村。
一直被誉为中华史圣的太史公司马迁,年,又被联合国命名为世界历史之父。
司马迁,字子长,汉代皮氏龙门人,西汉史学家、思想家、文学家,在著名的《史记·太史公自序》中说,“迁生龙门,耕牧河山之阳。”
西辛封村口,清代犹留一块石碑“司马故里”,抗战时损毁了。西辛封村今有多人,其中司马家族还有20余户,多人。司马家族世代珍藏着两件宝物。一件是黄褐色的布牌,边缘破损,“左像布牌爵名录”之下,密密麻麻排列着数百个司马氏的名字,布牌最上方的名字是“汉太史令司马谈”,司马谈下方就是司马迁的名字。另一件宝物,是两截5.6厘米长、3.4厘米宽,不足1厘米厚的发黄的象牙板残片,这是祖上传下来的“笏板”(俗称朝王板)残件,据说是当年司马迁使用的物品。
司马故里西辛封村村口的墙画
河津北枕巍巍龙门山,西抱天险禹门口,西、南皆依九曲黄河,山峙水绕,果然“河山之阳”,确实是一块孕育人杰的宝地。
听说我要写太史公司马迁,河津市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运城楹联学会副会长、河津文化研究会副会长任罗乐,十分热情地接待了我。任罗乐老人被大家亲切地称为河津历史文化“活字典”,他一生孜孜不倦,倾情钻研河津传统文化,对太史公司马迁颇有研究。
人证物证俱全,历代不绝于书,司马迁故里当然在山西河津!任罗乐说起家乡的先贤太史公,双目放出热切的光芒。
早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河津同仁们便为将史圣“迎”回三晋故乡,四处奔波,任罗乐更是付出了诸多辛苦。他曾撰文写道:新中国成立后,墨遗萍、邱文选、徐崇寿、靳欣文、黄乃管等方家学者经过分析研究,认真考证,都认为司马迁出生在河津,特别是邱文选、徐崇寿合写的《司马迁籍贯考略》、黄乃管所写的《司马迁出生在今山西河津县说》,都很有见地,笔者赞同他们的意见,也认为司马迁是河津人,应当理直气壮地载入河津史册。
商代祖乙曾迁都河津,又封弟弟祖丙于此,建立耿国。战国时期魏国的军事要塞皮氏邑位于河津市,秦置皮氏县,北魏太平真君七年(年)改为龙门县,从此“龙门”专指今河津。北宋宣和二年,宋徽宗因此地龙阙寺一案,又怕龙门出真龙天子,即将龙门县改为河津县。
而河津,至今仍称古耿龙门。
“迁生龙门,耕牧河山之阳”。山南水北谓之阳,反之为阴,司马迁所言“河山之阳”,即黄河以北,龙门山以南,从地理位置看,河津正处于这个坐标中心。《史记》中司马迁的自述,是故里河津最直接的证据。
河津固镇村古上生院遗碑刻于元代至正十七年
抗战时期,一名爱好文物古迹的日本学者曾来河津,实地拍摄了不少照片,其中包括:“司马迁故里碑”、“卜子夏祠堂”、“卜子夏墓”、“觉城寺塔”等照片。照片中的司马迁故里碑,镶嵌在古式砖砌碑楼里,它与古《河津县志》中的记载是完全吻合的。
近四十年前,任罗乐在河津僧楼一带任职,僧楼小学有位李姓老师,曾孜孜不倦整理了太史公故里的资料。李老师去世后,任罗乐曾委托其子保存好资料。遗憾的是,这些资料最终丢失了。后来,调到河津宣传部门的任罗乐,专门研究搜集史料,成为当地司马迁研究专家。
早在晋代,河津就有司马迁墓和庙。晋怀帝永嘉四年(年),汉阳太守殷济为司马迁墓建石室,立碑树垣。元代监察御史王思诚在《河津县总图记》中明确记述:“司马迁墓前有庙,庙前有碑,永嘉四年汉阳太守殷济为之建石室,立碑树垣。”这些纪念物,也比现今韩城的太史祠宫(建于北宋治平元年,即)早了七百多年。
明嘉靖二十五年(),河津知县陕西籍人雍焯,在河津县治东创建了三贤祠“祀卜子夏、司马太史、王文中子”;
明隆庆四年至万历元年(—),河津县令陕西籍人张汝乾创修《河津县志》,把司马迁作为河津籍人大加赞扬;
明代卫生《重修卜子夏祠堂碑记》明确记载“……风泽沾濡人心最久,在隋有王文中,汉有司马子长……”
明朝内阁首辅朱国桢在《仿洪小品》卷六“古墓”一节中明确记述:“司马迁世家龙门,芝川去龙门只隔黄河。”
清嘉庆十九年()河津县令浙江籍人沈千鉴在重修《河津县志》序中所说:“龙门胜地,代有名儒,如司马太史公、王文中子、薛文清公者,后先相映,卓越千秋。”
清代著名学者《桃花扇》的作者孔尚任等编纂的清康熙版《平阳府志》,卷之二十三“人物”载“司马谈,龙门人,建元中为太史令……”《平阳府志》卷之三十一“陵墓”载:“河津县:汉太史公墓,县西十五里……”
……
这些史料,被任罗乐一一搜集起来。任罗乐与河津同仁,曾多次赴一河之隔的陕西韩城太史祠考察。古代庙宇祠堂,人物塑像都是正襟危坐,或正南正北,或正东正西,而韩城的司马迁塑像却斜对东北方向,这显然是取思念故乡河津之意,或许这正是建墓立祠人的初衷,故而原名“望祖祠”。
更让人喜出望外的,是在河津固镇村挖出元碑见证的一天。这个固镇,就是荣获年中国考古十大新发现之一的晋南固镇宋金瓷窑址所在。年2月24日,任罗乐与河津市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主任张瑞珍,专程到固镇村邵家岭寻访有关司马迁的传说古碑。上午十时,乡里赵先生帮助掘出窑洞旁水龙头基座中的石碑,大家如获至宝,立即洗碑索迹,十分惊喜地发现了有关“司马迁”的文字,立即抄录下来。第二天,又请市博物馆马鹏亮馆长等现场鉴定,确认为元碑。博物馆当即出资,委托固镇赵师傅寻了一辆车,将珍贵元碑运到位于河津市的博物馆内。该碑为固镇村古兴教寺遗碑,刻于元代至正十七年(),碑文题为“创修上生院记”,由元朝从五品官员“奉训大夫陕西奉元路(西安)府判段循撰”文。碑文中有这样一段记载:“佛者……咸得皈依之河津古龙门县大禹疏凿经之地如司马迁□□□□□弘文巨笔者往往间出距县治北一舍社……。”试摘录、标点,即为“河津,古龙门县,大禹疏凿经之地,如司马迁□□□□□弘文巨笔者,往往间出。”这段记载,为“司马迁是河津人”提供了确凿的碑证。
碑文作者为西安府判,他认为司马迁是河津“弘文巨笔”,与元代监察御史王思诚所写《河津总图记》(清光绪版《河津县志》)关于司马迁的表述一致。可见,虽宋代陕西韩城建造司马迁祠堂时隔未久,但朝野共识尤其是陕西官方还是认为司马迁生于河津,与《司马迁自序》保持一致。
谈起这一段元碑往事,任罗乐眉角飞扬。稍顷,他又取出一本明代著名思想家、文学家李贽的《藏书》,翻到卷四十“儒臣传·史学儒臣司马谈、司马迁”,手指墨字兴致勃勃对我说,“瞧,李贽在《藏书》中盖棺论定,司马迁父子是绛州龙门人,‘司马谈,绛州龙门人,谈为太史公,……有子曰迁,生龙门,耕牧河山之阳。’李贽在这里的表述,与司马迁的太史公自序相一致,但李贽把司马迁的出生地说得更为具体,开宗明义,肯定地说司马迁父子是绛州龙门人,而绛州龙门,正是现今的河津。”
“迁生龙门,耕牧河山之阳”。太史公的一句自述,透露出对大禹治水开凿的龙门,对家乡的热爱与眷念,透露出雄丽山川赋予少年的他的胸襟与远大抱负。
司马迁抱着“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宏愿,开创性地完成了中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史记》,被鲁迅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迁出身史官世家。也曾参与编写太初历,对天文星象具有精深造诣。司马迁博学多识,思深旨远,提出考察史事要“推本天元,顺承厥意”,同时在《史记》中推重人的作用,认为人自身的言行,尤其德行对事情的结果有重要导向,弘扬了人文精神。在表述过程中,司马迁以“原始察终、见盛观衰”以及“承弊易变”传达了“通古今之变”的历史哲学思想。
少耕河山之阳,长有四方之志。青年时代的司马迁曾壮游天下,堪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身体力行的实践者。壮游中,他不仅搜集史料,去伪存真,考察风俗,感知到民间疾苦,还设身处地感受悲愤投江的三闾大夫屈原等先贤的心境,对日后著书发生潜移默化的影响。不久,司马迁出仕为郎中,奉命出使西部征讨巴蜀,建立功业。凯旋时,在黄河洛水之间见到了临终的父亲司马谈,其父声泪俱下,嘱咐他一定不要遗忘先人准备撰写的史著。父逝三年后,司马迁任太史令。《史记·太史公自序》以相当篇幅序写六家要旨,论道六经要义,司马父子推崇黄老,学术思想的批判锋芒暗中指向时政,深令汉武帝怨恨。司马迁秉笔直书,“作《景帝本纪》,极言其短及武帝之过”,惹得“帝怒,削而去之”。武帝天汉三年(前98),司马迁因给李陵辩解获罪下狱,翌年被处宫刑,后出狱任中书令。宫刑不仅摧残肉体,更是人格上极大的侮辱,然而司马迁为遂先人遗愿,著书传世,承继天下史学的传统,而强忍悲辱,昼夜奋笔,终于完成了皇皇巨著《史记》。
西辛封村村口的司马迁故事宣传栏板
《史记》“不虚美,不隐恶”的精神,千秋共仰。
譬如近代学者章学诚认为,司马迁有卓见绝识之能,《史记》有发凡创例之功,是“经纬乎天人之际”的一家之言,俨然比于后无来者;翦伯赞认为中国的历史学之成为一种独立的学问,是从西汉起,司马迁几乎注意到历史上社会之每一个阶层,每一个角落,每一方面的动态,而皆予以具体生动的描写。独树高帜的《史记》社会长廊中,可以一睹慷慨就义的游侠、以讽代谏的俳优伶人、医生、卜者、商贾以及佞幸、酷吏等千姿百态的人物神情,尤其设《陈涉世家》,将农民起义的领袖,置于与王侯功臣、圣人孔子同等的地位来写。学者季镇淮在《司马迁》一书中称赞道,太史公并不完全局限于时代,太史公衡量人物的尺度,不是从传统的封建道德出发的,而是从广大的被压迫人民的意愿出发的,鞭笞腐朽和黑暗,具有强烈的人民性;由于宏远深邃的目光,司马迁在《史记》中也写了外国君长统治的历史,以世界规模研究中国历史,天地人文,涉及广泛,使《史记》成为世界上第一部大百科全书。年,司马迁被联合国命名为“世界历史之父”。《史记》还表现出超前思维的经济思想、精辟的民族一统思想、军事地理学与兵法经商思想等,永远在人类史河中闪耀熠熠光辉。
大禹凿龙门,英名垂千古;司马生龙门,史笔昭日月。
《史记》创造性地将文、史熔为一炉,文学性对后世亦影响深远,梁启超称其是“千古之绝作”。
在西辛封村,司马谈第63代后裔司马福老人的遗孀张巧荣女士,陪着我参观了村口长长一排的司马迁故事宣传栏板。她告诉我,每逢祭事,司马家族的人都要将神符悬挂于中堂,顶礼膜拜。旧时此地司马家族享有不纳皇粮的特殊待遇,且与其他姓氏对簿公堂时不必下跪,一般人家盖房只能用合嘴兽头,而司马家族脊兽的兽头是张开嘴的。这个历史流传下来的规矩,都是因为司马家族出过司马谈、司马迁父子太史公,他俩都能坚持真理,敢于直谏,家乡人对司马迁父子的不畏权贵、秉笔直书感到无限骄傲自豪,于是利用新房厦脊非常显眼、高高在上的位置,使兽头张口,祈愿先祖客观公正伸张正义的精神能永世传扬。
近年来,河津市大力弘扬了司马故里优秀传统文化。
由河津市政协牵头成立的河津文化研究会,对司马迁文化进行了广泛深入的研究,并由任罗乐主编,编辑出版了《司马迁故里考辨》一书。年12月10日,河津市史志文化研究会组织本土专家、学者、司马迁故里西辛封村司马迁后裔等,对河津历史文化名人司马迁进行专题研讨。与会人员按照“尊重历史、尊重事实、尊重证据”的原则,围绕司马迁的坎坷经历、巨大贡献、高尚精神、故里归真、旅游开发等课题进行了认真研讨并达成共识。
据任罗乐讲,河津市还计划开发司马故里,重建碑楼、祠堂与纪念墓地等,副市长去西辛封村实地调研了多次。另外,河津编印的一系列图书里,都加入了司马迁的生平事迹,司马迁秉笔直书的浩然正气与传统人文精神的核心价值观融为一体,是我们世代传承的文化基因。PIC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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