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渔话钓者三境

一个男人沉迷于钓鱼,媳妇总是要骂的,连姜子牙都不例外。

当然,马氏本不喜欢骂人,骂多了,也便有了“覆水难收”。

为了逐水而渔,人民钓手姜老汉,给了马老太两个选择:一个是离婚,另一个也是离婚。

婚离了,钓鱼事业提上日程。“吕尚盖尝穷困,年老矣,以渔钓奸周西伯。”这里是男人之间的“奸”字,意为“求”,是轰轰烈烈的革命友谊。

此时的姜子牙,熟谂出名要趁早,无奈自己已八十高龄,“君不见,朝歌屠叟辞棘津,八十西来钓渭滨。”这描述的是一件家喻户晓的事: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其实,也是在“求”伯乐上门。所以,这个“奸”字背后的智慧,足以说明姜子牙不仅讲政治,而且懂政治,更懂得行为艺术背后需要拿捏“凡鱼不敢朝天子,万岁君王只钓龙”的分寸感,这也是钓者的第一重境界。

自古以来,讲政治容易,懂政治却很难,不然同被尊为武圣,后世两位武圣的下场就说明了一切:关羽和岳飞。西伯赚得君王的体面,子牙拿捏人臣的分寸,才能一钓垂得余生五十九年荣华,至今三千余年功名:老屠叟变成了太公望,佐姬昌励精图治,辅姬发会盟诸侯,八百诸侯扛纛人,武王伐纣成大业,打破了商纣旧世界,建立西周新王朝,自己也被分封齐国,成为“伟光正”的政治家、军事家、韬略家……

而且,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子牙的十二世孙姜小白,凭借祖荫崛起成为最早亮相的春秋五霸之首,尽管春秋无义战,这位最早的中原霸主却不在于贩卖情怀,喂青年人喝劣酒,而是怀着倾尽江河里,赠饮天下人的豪情,实打实的干事业:尊王攘夷,九合诸侯,助宋平乱,北击山戎,南伐蛮楚,清扫谭遂……当然,这位齐桓公与先祖姜子牙相比,没能迈过晚年昏聩这道坎,否则也是欢喜大结局,赢得生前身后名:康王六年,子牙薨于周都镐京,享年岁载。

这位“兵家之祖”,历任西周三代宰辅,位极人臣、彪炳千古,不仅做到了治国经邦,而且著作颇丰,虽说现在只有《六韬》存世,但是对战争经验的系统性总结,确实是堪称始祖,对后世也影响深远:他是唐帝国官方认证、紫服金銙的武将们拜祭的祖师爷,算是最早的官方认证的“武圣人”:开元年间,大唐盛世,玄宗下旨修建武庙,仿文庙祭祀孔子例,封姜子牙为“武成王”。

为了更显庄正地祭祀姜子牙,还特意挑选西周至唐一千六百余年间共十位千古名将,侍于其左右,称作“武庙十哲”,另设有“古今六十四名将”。由此而来的祭祀良将的制度,一直到大明王朝洪武年间才被废除,但是姜子牙的牌位,也换了更高光的地方:从祀帝王庙。

不过,影响更深远的,可能是《他改变了钓鱼》:钓之大者,为国为民。而且,一直被后世所津津乐道,例如苏东坡感慨:“苍崖虽有迹,大钓本无钩。”孔尚任则在《桃花扇》中的戏文里直抒期待:“金鳌上钩,金鳌上钩,好似太公一钓,享国千秋。”

华夏历史上,相似的剧本、类似的桥段、同样是钓鱼,姜子牙用直钩,庄周却用弯钩。“宁其死为留骨而贵,宁其生而曳尾涂中乎?”所以说庄子只是不喜处庙堂之高,却是真心喜欢钓鱼的大冤种,这也是钓者的第二重境界:未入仕却能遗世,不滞于物,不困于心,不乱于人,功名利禄不过相忘于江湖。

至于钓者的最高境界,却源于一位“业余”垂钓爱好者柳宗元。为何说这位河东先生业余,因为柳宗元更多的时候,是喜欢站在江边,看着钓鱼的人们。“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位庙堂之上失势的改革派,是时江河日下的唐帝国,处江湖之远,相较于姜子牙的直钩钓人生,转而钓雪,钓广袤的内心宁静,钓此心安处是吾乡。毕竟,李太白有诗曰:“太公渭川水,李斯上蔡门,钓周猎秦安黎元,小鱼鵕兔何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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