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剧如何呈现“历史的内在可能性”
——昆剧《李清照》的启示
一戏曲舞台上的李清照
作为中国历史上成就最大的女词人,李清照素来是剧作家们喜欢的题材。《声声慢》、《如梦令》和《夏日绝句》等名篇佳构,人们一唱三叹,传诵千年;而她和赵明诚的爱情故事以及中年之后的颠沛流离,更让人们咀嚼流连,扼腕长叹。正是李清照风华绝代的才情和漂泊凄婉的经历,吸引着剧作家纷纷把目光和笔触投到这位诗人身上,创作出很多舞台作品,如年中国京剧院三团排演的京剧版《李清照》,年南京市越剧团排演的越剧版《李清照》,年济南京剧院排演的京剧版《李清照》。此外,还有黄梅戏版的同名戏曲等。这些作品上演的时间跨度虽然很大,但在剧作结构、情节编排、主题表达上都大同小异,鲜有别具匠心者。
首先,题材内容上,几乎所有编剧落笔点都集中于李清照和赵明诚两人的爱情故事,然后根据李清照的生活经历再把两人的爱情分为两段,前段是新婚燕尔、猜书斗茶青州归来堂十年的幸福甜蜜,后段是赵明诚外放莱州、湖州及至其病故后李清照的颠沛流离。
其次,情节结构上,编剧们的惯常思维是,写李清照必写赵明诚,而要写一个古董收藏者的爱情故事,“夺宝”的情节套路便屡试不爽,所以无论是京剧版还是越剧版,编剧都以某件文玩古董的争夺为线索来结构情节,塑造正反两派。
第三,双重的主题形态。这些塑造李清照的戏曲作品,在内容形态上几乎都采取了把朝廷、国家的政治矛盾和个人爱情婚姻生活相结合的方式,前景展现两人的爱情婚姻,后景则是政治斗争和民族矛盾。例如,在中国京剧院版的《李清照》中,情节线索表面上看是李赵两人的爱情婚姻,但促使这一情节线索发展变化的则是蔡京和张汝舟为获得玉壶利用李格非、赵挺之的朋党之争,进而构陷赵明诚的政治背景;而济南京剧院版和越剧版则把李赵两人的爱情生活与金兵南下、皇帝南逃的正面描写相互交织。从剧情上讲,这便构成里两层形态,外层是爱情,内层是政治。其实这是中国戏曲几百年来的传统,才子佳人的爱情如果不能和济世报国的政治情怀相融,便显得过于风花雪月和轻忽飘渺。如果把这两种方式和剧情形态相互融合,便既能利用爱情极大地增强社会和政治方面的内容,又能利用政治改造和充实爱情故事,一举两得。这种写作方式也衍生出双重主题:爱情悲剧和家国离乱,而剧作主题也能升华到“家国情怀”的境界。元杂剧如《梧桐雨》者,明清传奇如《浣纱记》、《长生殿》、《桃花扇》者,莫不如此。
上述各个版本的《李清照》在各自所处的时期都有一定知名度,例如中国京剧院版的编剧是戴英录和邹忆青,著名导演郑亦秋执导,李清照和赵明诚分别由著名演员李维康、耿其昌饰演。此剧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成为中国京剧院的保留剧目。其他版本的同名剧目也曾获得过很多国家奖项,如越剧版曾获得第七届中国戏剧节“优秀剧目奖”及十四项单项奖,而济南京剧院版的同名剧目也获得过第五届中国京剧节“优秀剧目奖”和“优秀编剧奖”。
在以上几个版本的《李清照》中,编剧大多依据史书所记载的内容,以悲剧的形式编织情节塑造人物,秉承了传统戏曲“以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的传统。但也有例外,那就是年广东佛山市粤剧院排演的粤剧版《李清照新传》。之所以说它是例外,是因为此剧没有按照以男女爱情写一代兴亡的传统进行创作,笔触仅限于李清照和赵明诚的儿女情长。按说写什么不写什么,选择什么样的角度去写,这是剧作家的自由,但这并不能成为编剧编造荒诞不经之情节的理由。该剧从李清照与赵明诚的甜蜜恩爱写起,写到因夫妻分离而相互误会猜疑,更编造了宋徽宗赵佶如何看上李清照、李清照又如何用计巧妙让皇帝知难而退、最后夫妻重归于好的情节。这种流于闹剧的胡编乱造,既不符合历史的可能性,也不符合历史人物的可能性,只能对主人公造成极大的伤害。
从以上的梳理可以看出,单从剧作而言,多年来以李清照为题材的戏曲作品选材和立意多雷同,情节中规中矩,给人感觉是沉稳端正有余,灵动新颖不足,
鲜有撼人心魄夺人耳目者。个别想另辟蹊径者如《李清照传奇》,又流于低俗荒诞的恶搞,更不足取。
二昆剧《李清照》对同类题材的突破
在这一题材的戏曲作品鲜有佳作的情况下,年8月由北方昆曲剧院编创的昆剧《李清照》(编剧郭启宏)甫一亮相便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