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8日,19日,江苏省昆剧院来杭,在杭州剧院演了两场戏,一出新编,《桃花扇》,一出传统,《白罗衫》。
两戏都是年轻演员挑梁,有施夏明,单雯,张争耀,徐思佳等人,演员扮相青春靓丽,台风稳健大方,唱腔做工可圈可点,两出戏看下来,虽然剧情大相径庭,但其中的人情与礼法间的权衡抉择倒是可以殊途同归的做一番比较。
《桃花扇》改编自清代孔尚任剧本《桃花扇》,是其写成此书的时间,作为清代的山东孔氏子弟孔尚任写了一个前朝发生在江南一带的旧事,并走访了许多前朝遗民。故事中的人物,事件,甚至风物习俗都是真实可循的。《桃花扇》原为侯方域赠送李香君的一柄定情之扇,因香君血溅其上,染就斑斑血渍,被人画成桃花而得名。两人于明末乱世相遇定情,恩爱缠绵,又因战乱而分离,最后相逢于栖霞山,双双出家入道。故事中有家国,有天下,也有风月情怀,格局不小。
而《白罗衫》的故事相对简单,一共四折戏。讲的是书生徐继祖偶得白罗衫,从而牵扯出一桩陈年旧案,原来自己的养父竟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两出戏,乍看之下毫无相似之处,却都在结局让主人公做出选择。对于侯方域,是家与国。
对于徐继祖,是情与法。他们最后选择的都是后者。在《桃花扇》中,侯李两人久别重逢,正相拥互诉衷肠,忽被道士打断,起先侯方域还有一句:从来男女室家,人之大伦,离合悲欢,情有所钟,先生如何管得?那道士便把家国搬出来,侯便一下子被点化,面对曾经的爱人李香君,只剩一句:对面是何人。一下子,便斩断花月情根,四大皆空了。中间的矛盾交战,甚至双方的交流与探讨都被省略。和友人打趣,这个道士的论调颇似现在的传销,几番大论,就把人五迷三道了。这个选择做的轻率而没有依据,其实原剧本本身是有许多铺垫的,的编剧删减之法实在太过。
在《白罗衫》中,得知真相的徐继祖借案情试探养父,一步步使徐能落入自己的话中机关,自己招认,又给徐能陈情的机会,这段剧情有两处扣人心弦之处,也就是冲突点。一为徐继祖借饮酒之名试探养父,他城府重重,步步为营,每一句话都暗藏用意。而徐能却不以为然,尽数相告,毫不设防,最后才察觉已被设计,无可辩驳。不由得观者为之哂笑。二为父子间诉说过往,将往日温情和乐一一道来,令人唏嘘,看到这里,本以为徐继祖会法外开恩,谁知他仍是理性决绝,大义灭亲,一句国法难容断了养父活路。看到这里,一切仿佛尘埃落定。却又有两处细节惹人遐思,一是徐能佯装认罪,却又拿酒壶企图攻击徐继祖,到了半路,却又收手,留下一句:要你读书,盼你做官,到不如还是要你做个强盗的好。昔年水上强盗凶恶之气已被父子情意软化,终究还是不忍下杀手。演员一步一踉跄的走下场,其中的绝望和落魄悲凉之气表现的非常动人。二是得知徐能悬梁自尽之后,徐继祖的表现,先是惊呼爹爹,后又马上改口强徒,自我掩饰。然而强徒两字的念白之长,落音之重已昭然显示他内心的悲伤和痛苦。演员的功力于此可见。最后徐继祖于白衫外着红色衣,露出半边白色,半边红色,正是对应养父死,生父得的悲喜交加之情。人物不管贤愚善恶都是人心可原的,最终还是编剧得有气性,有人心,仁者方能好人,能恶人。有一位戏友曾说。而虽然在砌末舞美上注重时代气息,力求还原晚明秦淮风貌,但仍是在剧情上输了许多。
原著中忧国忧民的侯方域到了这里成了临危逃窜,不负责任,毫无气节的书生,原著中,哭拜史可法,唱过“走江边,满腔愤恨向谁言。老泪风吹面,孤城一片,望救目穿。使尽残兵血战,跳出重围,故国苦恋,谁知歌罢剩空筵。长江一线,吴头楚尾路三千。尽归别姓,雨翻云变。寒涛东卷,万事付空烟。精魂显,大招声逐海天远”的侯方域,到了舞台上所展现的只是一个风花雪月的懦弱公子形象,到了最后,对待感情的态度也是荒诞轻浮。
对比候的戏份,李香君所能表现的还是较多的,却奁一折中,这一句:官人之意,不过因他助俺妆奁,便要徇私废公;那知道这几件钗钏衣裙,原放不到我香君眼里。脱裙衫,穷不妨;布荆人,名自香。听演员说唱出来,不由得抚掌称快,要同她一起将阮大胡子的妆奁扔出去,气节风骨,本该是读书人的,却在烟花世界中,在这些风尘女子身上,实在是一种讽刺。
《桃花扇》所发生的的时代,是一个乱世,乱世中,见庙堂,见江湖,见风月,各种见之后,我更希望有人告诉我,还要见世道,见己心。除了追求个人的情趣与欲望,还能看到他作为一名士子的责任,侯方域身为复社公子,当然是有理想和骨气的,面对山河破碎,面对江山易主,我希望他多表现出一些不屈,不舍,不甘,不平,哪怕是多一幕原著中哭祭史可法的戏也好,让人看到他气性的一方面。很可惜,在舞台上,没有。没能把人物对家国的感情着重刻画,使得人物单薄平面,没有性情和精神信念,无疑是致命的编剧错误。悲也泪,喜也泪,泪湿白罗衫。对比删繁就简过头的《桃花扇》,《白罗衫》的四折戏,起转承合,节奏,剧情,冲突都十分恰当,使得前后衔接,人物行为都合理通顺,观众的情绪自然也能通透,与演员所要表达的互通。这就是一出好戏。PS:平安夜快乐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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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時風月時令風物幽人韻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