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洲宴集宋孔尚任城东小林壑,抱堞数楹架。仆仆川上回,稍稍公事暇。所幸离居人,素手握以忽。鬓带楚江云,衣上秦关月。倦言季子裘,或云须贾袍。凉秋亦已凛,落叶飞庭皋。相期保岁暮,可惜盘飧微。天高下征雁,水阔芦花肥。阳春三月到桃园赏桃花,游孔尚任故居、听戏曲,恰是小城泰州的一件美事。孔尚任旧居内,陈设了当年他在泰州生活写作的场景。旧居内的一尊孔尚任蜡像,端坐书斋,仿若真人。只见他提笔凝思,正用心创作千古传奇《桃花扇》。这部清代最有名的传奇剧本,就在这里完成了初步构思。康熙二十六年()元夕前一日,他在泰州署中踏月观剧,作诗一首可为佐证,“箫管吹开月倍明,灯桥踏遍漏三更。今宵又见桃花扇,引起扬州杜牧情。”当时,黄仙裳、黄交三、闵义行、王汉卓、秦孟岷、柳长在等一干诗友皆在场。这是一座多么幸运的千年古城啊,《桃花扇》里的一幕幕戏曲,最初正是从这里唱响大江南北。至于,孔尚任为什么要写《桃花扇》,他在《会心录》里有一句话说的很特别:不过借一个红粉佳人作知己,将白日消磨罢了。孔尚任在泰州的日子是失意的,是百无聊赖的。清闲的日子里,也就和几位文友志趣相投。他在另一首《留别海陵诸友》中说,在泰州的三年生活,真是异常艰辛。有时连一顿饱饭也很难吃上。除了喝一点浊酒,几乎没有什么快乐。“我”就像那云中鹤,并不是没有好羽翼,只是肚子空空,没有力气飞罢了。但人生最害怕的不是战争和饥饿,而是与海陵的好朋友们分别啊。“跪别送行者,白发一刻生。”这就是孔尚任留给泰州好友们最后的背影。孔尚任为何如此舍不得离开这座令他仕途无望的伤心小城呢?当然是平日里有这些好友陪他,与他开怀畅饮,分担他的苦闷与寂寞,经常组织芦洲宴集,留下了许多难忘的回忆。芦洲,位于海陵区鼓楼大桥西南侧。在古代,它一直紧靠北城墙根,是东市河一部分。城河到了这里,水域变得宽阔,形成一块很大的沙洲。沙洲上芦苇成行,一到秋天,芦花飘絮,宿雁南飞,别有韵味。于是,文人雅士给它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称之为“芦洲”。雁宿芦洲,后来成为著名的海陵八景之一。芦洲,最早形成于宋宝庆年间(—),当时的州守陈垓,勤心民事,芦洲就是当时他开市河、小西湖留下的遗迹。夏荃在《退庵笔记》对芦洲有具体描绘:“城内东麓有水一方,广数亩,湛然而清净不可唾。每当秋水弥漫,芦苇丛杂,树木阴翳,浴波之鸟亲人,唼藻之鱼可掬,是谓芦洲。水次有老屋数椽,宜饮酒,宜赋诗,宜弈棋。其地不减城西小西湖春雨草堂诸胜。”孔尚任就是在这里与同人俞陈芳、杜于皇、黄交三、黄仙裳(交三),诗酒唱和,写下这首《芦洲宴集》。这是孔尚任在泰州不多的欢乐之一。“仆仆”对“稍稍”,将日常生活描绘出来。“楚江云”对“秦关月”,一语双关,既是为杜于皇自两湖返里,也是为黄交三自陕西归来一同接风洗尘。“季子裘”指战国时苏秦入秦求仕,资用耗尽而归之事。“须贾袍”言须贾赠以绨袍于范雎的恩怨故事。不高兴说苏秦的故事,却喜欢说范雎的故事,借此说明在座的友人皆是一群重感情,轻官名的高人。“凉秋”一句道出了芦洲宴集的基础时间,正是最美的宿雁南飞之时,可惜的是接风的餐桌上,并没有美味佳肴,好在美景“天高下征雁,水阔芦花肥”可以下酒,人生豪迈,直追宋代苏舜钦(读书佐酒)。最后一句,真是想象超乎尘外,非高手不能言。由此可见,孔尚任在诗歌方面的才华。只要胸中有丘壑,眼前有风景,坐中有知己,贫困的生活,也并不算什么。所以,孔尚任在离别之际,最放不下的,还是海陵这些与他共过患难的诗友们啊。“多少新知兼旧友,离情难尽一诗题。”海陵的点点滴滴,都已化作诗人心中的一杯烈酒,陪伴他在今后的桃花梦里渐行渐远。-作者-作者简介:严勇,文学硕士,主攻唐宋诗词的整理与研究,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全国青年作家班第三期学员。已出版文史集《泰州史话:运盐河边的城市》,散文集《读书旅行》。公开发表文章二百余篇。《泰州晚报》专栏作家、唐诗宋词古诗词(tcgsc8)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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